本篇文章5018字，读完约13分钟
曾经持枪杀人的庄永华是内蒙古另一个“纸面服刑”事件的主角。
庄永华出生于1953年，犯罪前是房地产企业的副总裁，他和总经理武悦良都喜欢上了女秘书。 2004年9月，庄永华用小口径运动步枪杀害武悦良，创造了“车毁人”的现场。
这件事在当地轰动一时，也与庄永华的身份有关——他的妻子张玉枝，事发时是锡林浩特市委副书记。
庄永华终审被判处死缓。 但是，在被拘留8年后，他通过非法手段得到了保外医生，暂时在监狱外被执行。
到2019年7月为止，在监狱外生活了6年的庄永华被监禁。 呼和浩特市中院裁定，庄永华通过违法手段暂时在监狱外执行，在其监狱外执行的2年4个月以上未计入执行刑期。
司法机关透露，在庄永华“纸面服刑”的过程中，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原副院长王全仁等5名狱警发挥了重要作用。
内蒙古高院在二审时判处庄永华死缓，后被减刑为有期徒刑18年。 澎湃情报记者朱远祥图
年9月下旬，澎湃消息在锡林浩特采访期间，庄永华当时的主治医生李云峰表示，他之所以为庄发了两次“病危通知”，是因为受不了女儿的“纠缠”。 庄永华的妻子张玉枝告诉澎湃，因丈夫杀人事件辞去市委副书记一职，对此事件“不问”。
除了保外医生、暂时监狱外的执行外，庄永华的多次减刑也备受质疑——包括第一次减刑时，被死缓减刑为有期徒刑18年。
涉及庄永华“纸面服刑”事件的公务员关系网，信息与此前独家报道的王韵虹“纸面服刑”事件有关。 根据中纪委国家监察委员会网站今年9月发布的消息，在王韵虹“纸面服刑”案的侦查中，纪检监察机关对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等26个机关的65名公务员进行党纪政务处分，另外还有犯罪分子庄永华等4人在减刑、保外医生、临时监狱外执行的案件。
苹果盟中院一审判决庄永华死刑，但随后二审判决死缓。 图为一审判决书(一份)。 澎湃情报记者朱远祥图
击毙情敌:
市委副书记的丈夫与公司老总争夺恋人，行凶后造车杀人破坏现场
37岁的房地产企业社长武悦良，突然失踪了。 是2004年9月25日晚上。
武悦良是内蒙古赤峰市人，曾在政府机关工作，2001年停职与哥哥武悦栋一起做建筑和房地产生意，成为锡林郭勒盟北方房地产开发企业的社长。
武悦栋在2004年9月25日下班后，弟弟武悦良请父亲在家喝酒。 “我刚拿了玻璃杯，他接了电话就出去了。 ”。 从那以后，武悦良再也没有回来过。
武悦良失踪后，家人在找。 武悦栋也从外地回来了，在企业副总经理庄永华的指导下，连续找了两天。 9月27日晚，庄永华陪同武悦栋在锡林郭勒盟(相当于地级市)管辖的县级市锡林浩特报警。
在武悦良失踪的第十天，红旗轿车在207国道附近被发现，车翻入4米多深的石坑，车身和车内的尸体燃烧难以辨认。 现场提取的两把钥匙，由武悦良妻子和武悦栋识别，分别是武悦良办公室和房子的钥匙。 警方经过尸检后证实死者是武悦良。
陪同武悦栋到公安局报案的庄永华，被警察锁定为杀人犯——根据手机通话记录，案发前给武悦良打电话叫他的是庄永华。
“他和我一起去找人，一起报警，本来是装逼的。 ”武悦栋叹了一口气。
当时，武悦栋是北方房地产开发企业的董事长，弟弟武悦良是社长，庄永华是副社长。
庄永华曾在锡林郭尔盟电大工作，担任过盟委会队队长，后来得以“下海”。 武悦栋在2001年庄永华妻子张玉枝的推荐下，招聘庄永华为企业副社长，首要负责“协调关系”。
“我当时也有点私心，想让张玉枝签个批痛快。 ”。 武悦栋表示，从1999年开始，他参与了锡林浩特市政府大楼项目的建设，工程款必须得到当时副市长张玉枝的批准。
2004年6月，武悦栋将庄永华从埃伦·霍特召回锡林浩特。 但不久，庄永华就和他的直接上司、总经理武悦良发生了矛盾。
“他们喜欢秘书小牛，后来他们俩争夺恋人。 ”。 武悦栋说。 企业办公室的秘书牛丽(化名)长得很漂亮，是当地房地产局局长的“准媳妇”，但被企业总经理、副总经理这位已婚男性看中。
根据辛戈中级法院的判决书，案发过程为: 2004年9月25日晚7点左右，庄永华以观看特异功能大师为由约定武悦良，庄驾驶武的红旗轿车来到207国道附近的石山。 两个人下车坐在地上说话。 庄永华向武悦良坦白，他和牛丽有暧昧关系一年多了。 武悦良也表示，自己喜欢牛丽，以后想和妻子结婚。
“庄永华越听越生气，随便从地上选了块石头，打了武悦良的头。 武上车去，但庄从车后座掏出装在手提袋里的小口径枪，朝武开了一枪。 ”。 判决书中说，庄永华随后将武悦良坐的车推到山下4米多深的石坑，看到车着火冒白烟，逃离现场，将枪拆开扔向其他地方。
庄永华表示，作案时使用的小口径运动步枪(带5枚子弹)是2002年在埃伦·霍特从蒙古人那里购买的，是将枪管和枪柄切断改造而成的。
武悦栋记得事发后，张玉枝当面找他。 当时，她担任锡林浩特市委副书记。 “她说庄永华有罪，应该怎么判断？”
2005年1月，庄永华被锡林浩特市公安局刑事拘留。 几个月后，锡林郭尔盟检察分院向庄永华提起公诉，指控其构成故意杀人罪和非法持枪支持罪。
“纸面服刑”:
被判死缓多次减刑，保外医生有猫腻之处
被指控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的庄永华多次在法庭接受审判。
2005年8月，锡林郭尔盟中院作出一审判决，非法持有故意杀人罪、支持枪支罪，判处庄永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 庄永华上诉后，内蒙古自治区高级法院以“事实不清楚”为由发回重审。
2006年3月，锡林郭尔盟中院复审后，被告庄永华未能准确解决与他人的不合法关系，非法持枪，残忍手段导致被害人武悦良死亡，其性质被认为非常恶劣，以故意杀人罪、非法持枪罪处罚庄永华数罪，执行死刑。
庄永华再次上诉。 2006年11月，内蒙古高院经二审审理，撤销原判量刑部分，判处庄永华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
被宣布死缓的庄永华，后来经历了三次减刑。
年6月，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的庄永华案刑罚变更裁定书显示，庄永华首次减刑是2009年4月内蒙古高院裁定的，其死缓刑罚直接减为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的期限由终身改为6年。
根据当年刑法，庄永华被死缓减刑为有期徒刑18年，应该有“重大立功表现”。 但是，目前公开的裁定文件没有明确庄永华减刑的原因。
庄永华首次减刑一年半，年10月，呼和浩特中院裁定扣除有期徒刑三年。 这样庄永华的刑期减少到了15年。
根据年7月施行的最高法《关于减刑、假释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死缓罪犯经过减刑后，实际执行的刑期必须在15年以上。 在该司法解释实施前一个半月，庄永华再次获得减刑——呼和浩特中院裁定扣除有期徒刑2年6个月，至2021年6月。
这样，经历了3次减刑的庄永华，其刑罚从死缓变为有期徒刑12年6个月。
尽管遭受了大幅减刑，庄永华显然不满意。 他踏上了作为获得“自由”的捷径的保外医生，暂时在监狱外执行。
年2月，庄永华获准为保外医生看病6个月。 之后，接受了年10月和年8月的两次“续保”，分别持续保存了1年。
年8月，庄永华“续保”失效后，其监狱外生活没有中断。 他暂时在监狱外被执行。
被允许在监狱外执行的庄永华，并不像事发前那样张扬，他很少在锡林浩特公共场合出现。 庄永华听说“出来”后，武悦栋一直没见过他。 “有人说他在海南定居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北京。 ’武悦栋说，多年前，他的朋友在海南和庄永华打招呼，看到过他健康、脸色好。
判决书称，多次获得保外医生的庄永华不符合保外条件。 他的病情被夸大了——支气管哮喘等病症被描述为“病情危急”。
情报记者发现，在庄永华违法保护外医的过程中，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副院长王全仁和其他四名狱警发挥了重要作用。 苹果盟两家医院的个别医生也应庄永华家属的要求“协助”。
幕后手段:
主治医生发出了“病危通知”，五名狱警炮制了“鉴定”
年4月，内蒙古奈曼旗法院发出的判决书透露了许多细节。
年看病前，庄永华曾在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接受治疗。 该院内科主任高春桃发行《提交罪犯病情危重报告》，称患有支气管哮喘合并感染、高血压、冠心病等疾病，“随时有可能死于呼吸衰竭”。 高春桃和急诊科主任医生陈华在报告上签了字。
当时担任呼和浩特第四监狱副监狱所长兼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副院长的王全仁在上述报告的书签下表示:“情况属实。” 他还主持了保外医生鉴定会议，庄永华认为符合保外医生的条件，出具了《罪犯保外医生病情鉴定意见书》报监狱管理部门批准。
年7月，庄永华首次“续保”过程中，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预科主任张满为他出具了病情危重的报告，并与医生李齐放签字确认。 随后，王全仁主持会议出具病情鉴定意见，随后提交监狱管理局批准。 年10月，庄永华获得“续保”一年。
年8月，经过王全仁、高春桃等人的“帮忙”，庄永华再次“续保”一年。
根据相关规定，罪犯保外就医之一是“患严重疾病，短期内有死亡危险”。 内蒙古自治区卫健委后来证实，从年到年，庄永华所患疾病未达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但在此期间，庄永华违法，经医生诊治已有2年6个月。
除庄永华案外，王全仁、高春桃等5名狱警还涉及为罪犯王韵虹、邹庆违法保外就医。
年4月，内蒙古奈曼旗法院以玩忽职守罪判处王全仁5年6个月监禁，高春桃、张满、李齐放、陈华4人犯滥用职权罪，分别被判处3至5年有期徒刑。
王全仁等5名狱警渎职犯罪的判决书。 中国裁判文书网的截图
王全仁供述说，在庄永华保外就医的过程中，他曾参加庄家的宴会，并收受过财产。
除内蒙古监狱管理局第一医院5名狱警外，还为庄永华“保外医生”提供便利。 另外，作为锡林郭尔盟两家医院医生的违规发放《病危通知》，帮助庄永华“续保”。
根据法院判决书，年和年，庄永华在锡林郭勒军区医院治疗期间，主治医生李某签发了两次《病危通知》。 随后在接受调查时，李某承认当时的庄永华“病情不严重”。
年9月底，澎湃情报记者来到锡林戈尔军队分区医院了解情况，发现医院停业。
保外医生庄永华曾在锡林郭尔盟蒙医医院接受治疗。 澎湃情报记者朱远祥图
当时在锡林郭勒军区画医院接受治疗后，庄永华住进锡林郭勒盟蒙医医院接受治疗。 年和年，主治医生李云峰先后两次发出《病危通知》。
年9月21日，担任锡林郭尔盟蒙医医院全科医学科主任的李云峰对澎湃信息回忆说，当年庄永华住院时，被诊断为支气管哮喘合并感染。 “在检查中没有发现太严重的问题。 但是，他会大叫难受，痛心地屏住呼吸。 ”。 李云峰说，他当时觉得庄永华“闹”，“他想转院，必须告知他生病的危险”。
李云峰说，在庄永华两次住院的过程中，他一方面通过“闹”夸大病情，另一方面由于女儿庄宏彬不断“纠缠”，他必须发布两次“病危通知”。
在采访中，针对李云峰涉嫌为庄永华发布《病危通知》，锡林郭尔盟蒙医医院院长斯琴·巴特尔、负责业务的副院长白朝鲁表示:“没听说过。”
关于李云峰说的在医院“纠缠”的庄永华的女儿庄宏彬，现在在锡林浩特市公安局法制大队工作。 信息记者于今年9月下旬来到锡林浩特市公安局，得知庄宏彬借用了其他部门，未能取得联系。
“他(庄永华)这件事对我的伤害很大，所以我不听，我没有介入。 ”。 今年9月21日，庄永华的妻子张玉枝当面传递了消息。 2004年庄永华谋杀案发生后不久，她辞去了锡林浩特市委副书记一职。 “我当时辞职了，辞去了领导职务。 ”。
熟悉当地张玉枝的退休干部王波(化名)介绍说，张玉枝辞职后，席林浩特别少露面，“这件事对她有不好的影响，她做不到了。”
2019年5月，关心弟弟武悦良去世的武悦栋向内蒙古自治区纪委反映了庄永华《逍遥法外》。 那年7月，庄永华被监禁。 这个时候庄永华通过“保外医生”和“暂时监狱外执业”，至少在监狱外生活了6年。
刑罚变更刑事裁定书认定庄永华暂时在监狱外执行是“违法”的。 中国裁判文书网的截图
呼和浩特市中院2019年10月做出裁定，认定庄永华暂时在监狱外执行是“违法”，“罪犯庄永华二年四月二十六日暂时在监狱外执行的期间，不计入执行刑期。 ”。
年9月，中纪委媒体发布的消息称，内蒙古纪检监察机关对王韵虹“纸面服刑”进行调查后，发现庄永华等在减刑、保外就医、暂时监禁外执业的案件线索，与王韵虹案为“合并案”。
对于内蒙古相关部门的深入调查，武悦栋充满了期待。 “现在发现了五名狱警，”他说。 “但是，到底是谁让狱警做的，指示狱警的人是谁指示的？ ”。
